第45章 别迁怒他

言城深呼吸几次,才把暴怒压下去,现在还不是谈崩了的时候,他身处谈判下风,不得不维持风度:“我可以把我个人名义在朱颜的所有收益都转给你,其他的我做不了主。”

这个项目是言城回国之后第一个项目,被父亲重视,也是他立足言家的资本。他不缺能力,但天性温良,是个仁心仁术的医生,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言父想把家业交给他,但始终不放心,有心拿这个最大的项目锤炼他。

这个项目前景好,再加上言家在国内外的关系铺路,几乎稳赚不赔,是言家几十年来最大的一笔投资,几乎倾注了言父和言城所有的心血。

拿出个人在朱颜中的所有收益,这已是言城所能拿出的全部。

言城没有保留,把最后的底牌亮了出来。

他不愿意再在条件上面来回拉锯,他怕姜小溪等不起。

魏启东看着他,眼神没了之前的戏谑和阴狠,脸上的喜怒也已隐去。

许久之后,他冷笑一声:

“言城,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原以为言城对姜小溪只是有些喜欢罢了,断然不会为了这种在他看来“玩物丧志”的爱情,几乎让出自己全部利益,这在他的世界里,或者说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得是多么脑子进水才会干出来的事。

但言城就这么干了。

他想嘲笑,却莫名笑不出来。隐在心底已久的恼怒渐渐浮出水面,轰隆隆滚滚而来,要把他淹没——竟然有人可以这么做。

他原本就是想试探一下,看看言城能做到什么程度,然后想象着对方落荒而逃,自己也可以拿着这件事和姜小溪说笑,告诉他:你看,在利益面前,哪来什么真心,只有待在我身边,才是最佳选择。

可是现在,他的想象落空了。不但落空了,还知道了一个让自己目眦欲裂的事实。

他不愿意承认,深藏在恼怒下面的,还有一层浅淡的,被他刻意忽略的恐惧。

——有人可能比他更爱姜小溪,有人想要来抢走姜小溪,那么如果姜小溪知道了这个事实,会不会毫不犹豫跟言城走。

“只可惜,我不愿意。”魏启东冷下脸来,又说:

“无论你拿什么来换,我都不会放他走!”

言城霍地站起来,他怒极:“他是人,不是你的私有物,他有尊严,有人格,有自由。你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就控制他!”

“那又如何,那他也是我的。”

魏启东站起来,走到门口,啪一掌打在门口按键上,自动门徐徐打开。

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言城捏紧拳头,瞳仁深处闪过一丝破败,他带不走姜小溪,至少没法主动带走了。难道只能等着魏启东主动放弃吗?他做不到,就算他能做到,姜小溪也怕是等不到。

言城走到门口,转头去看魏启东,两人隔着几步距离。

“刚才在你家里,相信你也看到听到了,”言城突然开口,语气灰败,有一种被压垮的认命和颤抖,“是我一定要去见他的,跟他没关系。”

魏启东没说话,冷冷盯着他。

言城艰难地吞咽,又说:“我是一个医生,魏启东,他……他精神状态不对,你别迁怒他。”

“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想想他在多鱼岛为你做的那些事,对他好一点,别再伤害他了。”

“你再考虑一下我提出的条件,如果可以,我随时可以兑现。如果不可以……”

话没有说完,有时候不是说不下去,也不是没有办法,是走到了死胡同。就言城而言,单方面的感情,能不能得到回应还不好说,就算有回应,能付出这样的条件和代价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

但言城是个什么人呢?他从小生活优渥,感情纯粹,从不算计得失,他和魏启东就像是两个极端。他的话没有说完,不是那些平常人想来想去的琐碎原因,而是认为自己真的没什么立场和身份。

他希望姜小溪过得好,希望姜小溪没有负担。可眼下他不确定,自己说的哪句话、做的哪件事,无意中就成为姜小溪的负担。

他猜测姜小溪身上有伤,从对方抗拒的姿态和神情,以及对动作的惊恐和反应,但对方心里的伤更重。

他想,无论如何他也会想办法把姜小溪带出来。

魏启东回到家的时候,姜小溪正坐在角落里发呆。

他把抱枕抱在胸前,整个人看起来恍惚没精神。魏启东走到他跟前来,他才迟钝地看向那人的脚尖。再从脚尖往上,看到小腿,就不敢再看了。

“今天做了什么?”魏启东蹲下来,探手去揉他头发。他伸手的动作很慢,带着点提醒的前奏,但依然吓得姜小溪缩了缩肩膀。

“言……来过……”他不敢不答。

“我知道。”魏启东音色冷下来,“我是问你自己在家做了什么?”

他能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

姜小溪沉默。

魏启东轻轻叹口气,也席地坐下来,面对面看着姜小溪:“言城喜欢你,你知道吧?没事,就算你不知道也没事,现在知道了,以后你要注意和他的距离。”

姜小溪咬着下唇,点点头,又听魏启东说:“以后你们尽量不要见面。他如果找你,一定要告诉我。”

“小溪,我们好好的。”他把全身僵硬的人搂进怀里,喃喃自语,似警告,又似承诺:

“你不能离开我,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魏启东开始频繁带姜小溪出门,一些休闲些的酒会,轻松的商业活动,甚至朋友聚餐,很多人都知道了那个躲在魏启东身后不太说话的小爱人。

他一般都会跟人这样介绍,这是我爱人。然后全程十分宣示主权地紧紧揽着人,就算有时候走开,眼睛也会紧盯着他不放。

久而久之,圈子里都说魏老二转了性,玩起了真情实感,还去哪里都带着小爱人,生怕别人不知道。

他甚至在别人问起“是不是好事将近”的时候,笑着去看旁边的姜小溪,柔声说“要看他的意思”,继而大家又起哄问去哪里蜜月,他便又问:“你喜欢哪里?”

有一次魏启东碰到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多聊了几句,一转头就不见了姜小溪人影,他神情一凛,立刻冲出去找人。

朋友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跟在他后面喊他也听不见,只好跟他一起找。最终在卫生间找到姜小溪的时候,魏启东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刚洗了一把脸的人,疾言厉色地吼了一句:“你干什么去了?”

姜小溪显然吓了一跳,未干的水珠还挂在脸上,苍白的唇微张着,眼尾一抹红浸润在湿漉漉的瞳仁中,无辜又哀求地挣了挣身子。

他被抓着一只手腕,另一只手扶在身后洗手台上,眼神迅速瞥过魏启东身后被眼前这般境况搞得目瞪口呆的朋友,像是十分艰难地说了一句话:“我很困,过来洗把脸。”

姜小溪的眼神似乎是一种提醒,让魏启东意识到这里还有旁人。等他再说话时就冷静下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困了我们就回家。”

刚才那个瞬间失控的人仿佛是一场幻觉,朋友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但还是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调侃着魏启东:

“你看得可真紧啊,人上个卫生间而已,你刚才这一出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

酒会没结束,魏启东就带着姜小溪匆匆回了家。

魏启东压着火走路的样子会有些微晃,食指和拇指也会搓来搓去。姜小溪跟在他后面下车,犹犹豫豫不敢跟上来。不管魏启东还是姜大鱼,在情绪上有明显变化的时候,身体上的小动作和微表情总是如此一致,提醒着姜小溪要躲远一点。

时间刚过晚上8点,夜还很长。

两人一路从地库坐电梯上来,魏启东没再说话。事实上,从酒会出来,他就没再说话。那个在人前宠溺地询问“要去哪里度蜜月” 的人,仿佛是姜小溪的幻觉。

进了卧室,魏启东脱了外套,摘了领带手表,又旁若无人换了睡衣。姜小溪不敢离远了,也不敢跟近了,怯怯站在门口墙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魏启东回头看一眼跟鹌鹑一样的人,心下烦躁,大步走过来作势要拉他。

姜小溪看着突然走过来的人,惊惧之下大喊了一声“我不是故意的”。

果然,魏启东停下了脚步。姜小溪紧抿着唇,努力调整呼吸。

魏启东的无名火常常来得突然,刚开始姜小溪摸不到规律,后来便渐渐发现了端倪,比如今天,他没经过魏启东同意就跑去卫生间,就很不对。

“我头很疼,没看见你和你朋友在聊天,打算洗完脸就回来的。”他脸上红晕未退,饱满圆润的眼角耷着,看起来又乖又可怜。

“头又疼?”魏启东的火气就这么散了些,开口带了点懒洋洋的质疑。

姜小溪点点头,解释道:“人……太多了。”

魏启东目光沉沉盯在他脸上,明知故问:“不愿意和我出去?”

姜小溪快哭了,扁着嘴摇摇头。

自从言城指责他限制人身自由之后,魏启东一反常态,常常带着人出门。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还很喜欢在人前宣示主权,人后却依然跟个变态一样,把姜小溪看得密不透风。

每次无明业火一上来,就又开始折腾人。

就如现在一样,他步步紧逼:“姜小溪,长了嘴不是只用来吃饭的。”

姜小溪紧紧贴在墙上,妥协求饶:“愿意和你出去……”

“那为什么哭,为什么总是哭?”魏启东看他眼泪要掉不掉,心里的火又蹿上来。

“……因为头很疼……”姜小溪扯着自己头发,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一步一步走过来,把手搭在自己肩上。他沿着墙壁往下滑,话也说不利索,“对不起……我错了……”

“别哭了,”魏启东神色复杂看着他,指腹擦上他眼角,掌心握住后颈,将人按进怀里。

得到满意的答案,魏启东又恢复了温柔爱人的样子:“头疼告诉我,我带你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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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狗,他为什么哭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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