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解开的序列……人们现在称为‘序列集’……那一层有接待员的那个,已经解出来了,但其实你一个人就解开了,这挺酷的。”

“什么?可恶,安迪,你能不能在说事情之前,先解释一下啊。”我的脑子还是晕晕的。

“梦境里全是各种奇奇怪怪的谜语、谜题和线索。这一波我们已经错过了,目前在网上已经有几十个社群在讨论这件事了。你解的那个是最先破解的,但没人能确定到底是谁最先解出来的。这是个梦,所以这件事挺奇怪的,人们花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做这个梦的不止自己一个人。但现在人们都去那座城里解这些谜题了,现在都有维基百科页面了,红迪(Reddit)(是一个娱乐、社交及新闻网站,注册用户可以将文字或链接在网站上发布,使它基本上成为一个电子布告栏系统。——译者注)的子板块也有这一话题了,还有一堆半开放的聊天室。”

这一打击挺重的。我的意思是,并不是因为红迪的子板块都有了,而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落后了。在这场游戏中,我曾经一直遥遥领先,而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我还不知道的事情……而我本应该先发现的!这样的事实让我很不爽,可是在那一刻,我并没有理解到让我不爽的原因是什么。

“等等,别挂,我有个电话打进来了。”是詹妮弗·普特南打来的,我点了接听。

“是关于梦境的事吗?”我问她。

“也是,也不是。”她说话的口气里没有半点胡扯的意思。

“我想今天上些节目,你能跟罗宾说说吗?我还需要知道关于梦境的情况。”

“好,我来安排。同时,总统阁下想和你聊一聊。”

我愣了大约十秒之后,问道:“美国总统吗?”就是想确认一下。

“没错。她很快就会打电话给你。”

“为什么?”突然之间,我居然感觉更平静了,好奇怪呀!

“我接到了白宫打来的电话,问我要你的电话号码,我知道的就这些,我当然希望能了解得更多。祝你好运,阿普丽尔!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我会为你准备一瓶香槟的!”

“我简直是比柠檬汽酒还要受欢迎的女孩啊!”

“是的,没错,也许是时机培养一下更精致的品位了。我要挂了,好让他们打进来。拜,阿普丽尔。”

我把电话切回安迪那边。

“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梦境的都告诉我,”我说道,“而且要快!”

“你的愿望是……”

“快点!”我直接打断他。

“好好好,阿普丽尔。有些人做这个梦,长的有三天,但大部分人只做过一次。米兰达与我做这个梦有四天了,我的感觉是我们去见好莱坞卡尔的时候就开始了。没有人知道这个梦是怎么传播的,但全球各地每一个人做这个梦时,开始的画面都是一模一样的,都是身处一间办公室大厅,播放着同样的音乐,有一个同样的机器人接待员。每个人都忍不住会去问同一个问题,虽然说的是不同的语言,因为母语不同嘛,但假如你问那个问题的时候,没有密码,就会醒,什么也得不到。

“假如你醒了后又去睡,也不会再做这个梦。但假如你保持清醒,过一段时间再去睡,就又会做这个梦。

“在那栋写字楼的外面,不说上千,也有几百座建筑物。人们想把这些建筑物列个清单,但不知如何入手,因为这座城市太他妈的大了。而且,建筑风格是各个时代的,至少有些建筑看上去是模拟的现实世界。作为重生点(游戏术语,指玩家每次复活时所在的点。——译者注)的写字楼却明显不是,那栋楼超级大,有两百多层,比迪拜的哈利法塔(Burj Khalifa)(世界第一高楼和人工构造物。——译者注)还高。

“人们猜每个建筑物里都至少有一个谜题。有些谜题,除非你会某种语言,否则根本没法解,要么就得熟知莎士比亚,或者是都没有听说过的某种伊朗体育运动的规则。

“但假如你解了一个谜题,就会得到一个密码,然后当你把密码告诉给那个机器人接待员后,就会得到一串字母和数字组合,就是大家认为的十六进制。

“就像米兰达说的,十六进制是计算机编程采用的一种进位制。你知道为什么会有0~9这十个数字,然后在十位进一位,就又重新开始的,对吧?”

“呃……”我支吾道。

“就是,9过了之后,数值就变成两位数了。”

“当然了。”我说,但并不完全确定我是否真的知道。

“然后,由于某种原因,计算机不太喜欢十进制。哎,应该让米兰达来解释这个,但基本来讲,十六进制是在16这个数才进到两位数,而不像十进制那样,在十进位。然后,在9之后的数字就是字母了,就是A, B, C, D, E, F,所以说,0到15就变成了0到F,然后16才相当于10。”

“是这样吗?”

“不管怎么说,关键是人们认为发现密码后得到的这些零散信息是十六进制码,而且如果把这些码用正确的方式串起来,输入一个恰当的电脑里,就会得到一个程序,然后这个程序就会做点什么,或者包含有某种信息。至少,目前的观点就是这样。”

“会有多少这样的代码块呢?”

“不知道。几百个,或许几千个吧。”

“有几千个?!”我惊道,“几千个密码?就算是一晚上解决一个,也要多少年啊!”

“也许是啊,但人们已经解出几十个了吧,而且都在分享。有个人,网名是‘紫色阶级’,已经独自解出六个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还好没发出什么声音,所以安迪继续在说。可对我而言,这个网名太……熟悉了。

“要解开整个谜团,一个人单干是不可能成功的。人们当然会抢功劳,但是关于解开的谜题,已经有一个维基百科页面了,这些谜题的位置在哪儿,解开后得到什么码,都有说明。”

“哦,这样做挺酷的。”我强作镇定地说道。

“是啊,事实证明,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一样舍不得公开信息。”

我的手机嘟嘟响了起来,这让我本已加速的心率飙得更快了。

“哦,谢谢,安迪,我得挂了。”我切换到另一个来电。

“喂?你好!”我说道,同时祈愿刚才在手机屏幕上没有点错地方。

“请稍候,总统找您。”耳边传来一位女性的声音。接着是焦急的等待,持续了大约25秒。

终于,在一声转接提示音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毫无疑问,绝对就是美国现任总统的声音:“阿普丽尔·梅,感谢你这么快就有空接听电话。”

“应该的,总统女士阁下。”我说道。

“哦,太好了。你把那些客套话免了吧。”我都能听出她脸上的假笑。“我很抱歉,这次谈话不能面对面地进行,因为目前时间紧迫。大概十分钟后,我就要上电视说一说整件事,但我想先和你谈一谈。”

“那太酷了。”我说道,不确定还有什么可说的。

“啊,很高兴你这么认为。”她的声音很干练,很有力,“首先,我并不是想责怪你,但对你这一周的行为,我觉得我不是百分之百的满意。”

听到这儿,我吃了一惊。

“我很抱歉,夫人,那我本应该怎么做呢?”我如实问道。

“唔,虽然这听起来有点怪,但你本应该联络我的。”

“什么?”

“美国是一个民主国家,阿普丽尔。公民都可以找到渠道与政府代表联络。有时候这个权力可能难以执行,但我深信你本来可以比较快地就能联络到我。我本来该感激你的。”

“真的吗?”我问她。

“真的,”她干巴巴地回答,“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但以后,假如你发现了外星生命体,发现了它向地球人发出的讯息,然后计划按照讯息采取行动,那么,在你采取行动之前,如果你能让你的国家政府知晓这一情况,就太棒了!事实上,如果你还知道些其他什么的,最好现在就分享给我。”她说“最好”这个词的语气,让我觉得她的言下之意是“法律要求”。

我凝视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想搞清楚我是否真的还知道些什么,我得出的最终结论是:突然之间,生平第一次,我相当于是在和地球上所有的其他人公平竞争啊!我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又一通来电,是我爸妈打来的,我点了拒接。“呃,没有什么是我知道而大家不知道的。”我说,也许撒了一点小谎。我确实知道自己是造成梦境的起因,因为那个梦,我是最先做的,但其他人也都是在猜测,坦白讲,我可不想承认。

“所以说,对于梦境,对它的运作机制,它的含义,你都一无所知吗?”

“我都不知道,它看起来根本就不可能。”我回答道。

她没有做任何评论,然后接着说:“阿普丽尔,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我认为你做的一些决定是有问题的,但我也看了不少你写的关于卡尔的东西,觉得不错。我很欣赏你声音里透出来的平静和理智,在这种情况下,你本来很有可能容易显得过度激愤的。现在你是这么说的,但假如你发现了其他什么的,就马上打电话给我,我会给你个电话号码。你看起来是这件事的中心人物,我非常希望我们是在同一战线的。”

不知怎么的,她最后这句话,听起来既像是恩赐,又像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谢谢,总统女士阁下,”我说道,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我可以问您个问题吗?”

“我可不能保证有答案哦。”

“当然了,”我说道,“我的问题就是,这一切可能吗?这一切的一切可能吗?您感到……”我想问的是她是否感到害怕,我是否应该感到害怕。公开来讲,我其实已经下了决心,我选择了这条路,就会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但在意识的深处,我也明白自己被一个说不通的梦给感染了,我也知道大多数外星人电影都以战争为结局。不过最后,我什么也没说。

“阿普丽尔,过一会儿,我就会告诉你我的答案,你会与其他所有人一同听到我的答案,我现在得挂了。我非常想与你面谈,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就有这样的机会。”然后,她就挂了电话。

毫不意外的,安迪还在另一条线上等着,我切换了过去。

“伙……计。”我说。

“发生什么了?”他说道,声音里满是兴奋和困惑。

“刚才,我不仅和总统对话了,我觉得还被她批评了,就像是被初中校长批了一顿。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感觉比跟外星机器人在一起还要怪,但真的就是很怪。”

“她哪里不爽啊?”

“噢,你知道的,就是整件事啰,与外星人交流,还代表国家,代表人类,代表地球给他们礼物,而不是让一些有资格、经授权的大人物去做这件事。”

“你把这股气大声说出来后,就挺有道理的。我们会坐牢吗?”

“哈,不会!但我能感觉到,如果我们再这样做,就会面临非常强大的敌人。”

“最强大的。”安迪反驳道。

“对啊,一点也不夸张,”我回答道,“她说马上要上电视,去做一个关于卡尔的演讲,我想是在某个台直播吧。”我打开手提电脑,发现人们果然在期待这个演讲,相关消息是大约一小时前发布的。

演讲开始前,安迪和我还一直保持着通话。演讲开始后,我们也没有挂断电话,就坐在各自的家中,静静地,一起听着对方聆听这个演讲。

总统女士的观点构思严密。首先,她想表明的是没有危险。所有的健康顾虑都已打消,各处的卡尔看起来都完全无害。梦境似乎也是无害的,只是号召全世界的人一起参与。卡尔的手还没找到,魔术城堡也一直在配合调查。接着,她阐述了是如何排除其他可能性的,但在结尾的时候,突然话锋一转,指出卡尔实际上并不是站在人行道上,而是悬空了几微米,但又是完全固定无法移动的。任何力,不管多强,都无法移动他们。有人用手提钻挖空了奥克兰卡尔下方的地面,但卡尔还是立在那里,悬在以前的人行道上。

她竭力鼓吹这是世人的奇妙时刻,向我们保证政府正全力以赴解开所有卡尔之谜,而全人类应并肩努力,共同解决梦境之谜。讲得不赖!对几乎所有人来说,这一事实挺突然的,但对我而言却不是。那种感觉是慢慢形成的,就像是你的狗狗被诊断出癌症,一年后奄奄一息时你的心情。我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一事实。但狗狗还是走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就这样发生了,官方宣布了,美国总统确认过了,科学家也问过了,结论就是:卡尔是外星人,在宇宙中,人类并不孤单。

“天哪。”安迪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天哪。”我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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