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谁也别动!

商会老会长月底在白渣海滩举行退休仪式,整个首府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老会长和魏同民是多年至交,与魏家渊源颇深,魏启东的爷爷和他父亲叔叔也全到齐了。

魏启东的打算很简单,借着老会长退休的场子,带着姜小溪和魏家人见个面,借此把事儿挑明了。魏同民本来就对他和段亦奇分手存了不满,又听说家里之前养的那个男孩一直没送走,早就放了话,这种没什么来历背景的人,想要进魏家那是不可能的。

魏启东多少得顾一顾家里人的面子,所以选了这么个时机,带着姜小溪去叫声爷爷,这事就算公开了。魏启东跟老会长几个眼前人打了招呼,让他们到时候说话帮衬着点儿,魏同民人前也得顾一顾孙子的面子,到时候总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魏启东也就借坡下驴讨个巧,把这事儿就这么砸实了,至于之后,魏家再想借此事闹他,他也不怕。

现场带着伴儿来的人不少,但把伴儿舞到家长面前的,魏启东怕是独一份。

魏玄心里不踏实,不远不近保持着和魏启东的距离,生怕出什么幺蛾子。他远远看见李既白和林深也在敬酒,那俩人结婚之后倒是看起来更般配了,气场像是绑在一起,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魏玄啧啧两声,再去看他东哥和姜小溪,心里就有点不对味。

魏启东倒是一如往常,牵着姜小溪去吃点心、喝水,旁若无人,但姜小溪呢,就是一副傻傻愣愣的模样,魏启东让干啥就干啥,眼神也不会动,嘴巴也好像闲置很久了,整个人像是被打了一闷棍的脆弱儿童。

林深应酬了一阵子,觉得有些累,他昨晚终于把论文做完最后一次修改,卡着时间点发给导师,听着电子邮件里传来已送达的“叮”一声响,才彻底瘫在椅子上。

前脚还没喘匀气,后脚李既白就不怀好意凑上来,问他“论文是不是搞完了,之后是不是可以搞点别的了”。两人胡闹到半夜,早上又被拖起来参加这个烦人的宴会,他只觉得一个头二十个大。可不来又不行,谁让李既白接任了新会长呢。

他转身找个角落待着,兀自拿着一块草莓蛋糕吃。他现在没什么压力,放飞自我是常态,不苟言笑和懒得社交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没办法,谁让他有钱呢!

这会儿他眼睛盯着一个人看,边吃蛋糕边琢磨事情。

那个人趁人不注意,也躲进了角落里,和他找清净躲起来不同,那个人是害怕,很明显的表情和动作,是抑制着恐惧的一种状态。

林深皱眉,他知道这个人。

冷眼旁观没有持续多久,那个人躲着躲着,就躲进了他所在的这个地方。

白渣海滩这一处俱乐部是老会长私人产业,整栋建筑建在一处险要山崖上,远处碧海蓝天,可以俯瞰椰林沙滩,占尽位置优势。

姜小溪在一处角落的沙发上坐下,喝了一大口捧在手里的热饮。首府的初秋气候还是有点闷热,但他依然觉得冷,冷得手脚发抖。

旁边的小吧台台面光滑如镜,他垂着眼,探头去看映在桌面上的自己的脸。

再一抬头时,发现对面不远处正有人看着他,带着打量,表情没什么恶意,是一种平静的审视。那人见他看过来,冲他点头微微一笑,算是打个招呼。

姜小溪只觉得脑袋嗡一声,心里有根弦断了。

他认得这张脸。

在那个视频里,被魏启东压在身下全身浴血,精致昳丽到让人过目难忘的脸,是林深的脸。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感觉耳边好多人在说话,好多人在哭,好多人在追打他,他扶着吧台尝试着慢慢站起来,脚下一点力气也没有,狠狠打了个踉跄。

对面林深明显愣了愣,想要走过来,姜小溪猛地后退一步,把吧台上的一个酒杯撞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另一个人急匆匆过来,越过他,对上林深。

他余光瞥见那两人说了几句话,另一个人回过头来,他这才看清对方的脸,是曾经和魏启东设赌局的人,如果魏启东输了,他要被那个人带走。

那人是李既白。

魏启东被一个合作伙伴叫住谈了几句话,他把姜小溪安置在抬眼就能看得见的地方,他现在不敢让人离开自己视线,生怕出一点意外。

但意外来得始料不及。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服务生擦着他肩膀急匆匆跑过去,魏启东皱眉看了一眼,还没反应,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小小的**,似乎有人出了什么事,随后他又看到有几个工作人员往那边跑。

喧哗声越来越大,已经引起了不少宾客注意。

魏启东眼神去寻姜小溪,发现原先的那个角落已经没了人,他心里一沉,抓住一个保安问:“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那边有人持刀行凶,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您别过去,我们马上——”

魏启东不等那人说完,一把推开他,向着那边冲过去。

几名保安呈合围之势,将一个人圈在中间,一个领头的人在喊话:“你放下刀,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角落里是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冷盘,铺着白色的流苏桌布,垂在地上,那个保安口中“持刀行凶”的人,蹲坐在桌子下面,丝质流苏挂在他细白持刀的手上,像完全不能抵抗风雨侵蚀的珠帘,脆弱得顷刻之间就能会碾落成泥。

保安看起来凶神恶煞,持刀罪犯倒像是饱受欺凌的弱小可怜。

餐桌上那把剔骨刀窄身薄刃,锋利无比,现在被姜小溪抓在手里。

刚开始他只是很害怕,想要躲起来,后来不知怎么就从桌子上拿到一把刀,然后自己藏在了宽大的桌布下面。

他没想伤人,他只是害怕,怕林深泣血的脸,也怕魏启东又要拿他做赌,或者又用什么方法折磨他。

不知什么时候围上来很多人,似乎在不停地斥骂着,他更怕了。握着的刀不知怎么划破了自己手背,他看着那抹猩红,又急慌慌抬头,周围那些呵斥他的人不知怎么看起来更加激动起来,仿佛那把刀已经插在他们身上。

哭喊声、嘲笑声、骂声,忽远忽近,像潮汐,席卷而来。他已经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但那些声音却像附着在他身上,撕不下来,如影随形。

他四处挥动着手臂,哭喊着“走开”。

为什么这么多人,他想要回家,想要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和聒噪的世界。

魏启东推开人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姜小溪在哭,双手握着刀,后背紧紧抵在餐桌上,嘴里喃喃说些什么,看起来真的就是保安嘴里的“精神不太正常”。

一个保安看准姜小溪眼神空茫的时机,上前一步就要制住他想把刀夺下来。

可是有人动作比他更快。

魏启东在保安冲上来之前,一步挡在姜小溪身前,一脚就把那人踢了出去。然后厉声喝道:“滚!谁也别动!”

魏玄这时候也冲了过来。魏启东心下稍松,转头去抓姜小溪手腕。姜小溪闭着眼将刀挥出去,刀锋擦过皮肉,魏启东没躲,手臂立刻见了血。

白衬衣被顷刻间染红,格外刺眼。人群中传来惊呼,魏家一个同族兄弟喊了一句“东哥你受伤了”。这时又有人想冲上来,魏启东紧紧盯着姜小溪,头也不回喊了一句“魏玄”。

魏玄此刻是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紧张的,但他不敢忤逆魏启东,他也了解魏启东——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要先护住姜小溪。他站在包围圈内,一个反手擒拿就把想冲过来的人推了出去。

大家一看这架势,渐渐回过味来。发疯这人是魏启东的人,不管怎么疯,谁也不能动他。

“小溪,别怕,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魏启东慢慢靠近他,尽量放缓语气,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整条手臂已经被血染红,魏启东浑然不觉,所有注意力都在眼前人身上。

姜小溪弓着腰,视线从魏启东手臂转到手里的刀尖上,突然大喊一声“不要”,将刀冲着魏启东扔过来。人群中又传来一阵惊呼,魏启东本能一侧身,在听到刀落地的声音时一怔,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但那念头太快了,来不及抓住。

就在他这一怔的瞬间,姜小溪转身狂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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