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离宫出走

因为陨的安慰,殷梓淳开始乖乖吃饭。每日三次的膳食,她极听话地用完,然后依旧作画、写字,不再让若云她们担心。在下人眼中,这个陨将军的确很有办法,能把主子哄得开开心心的,时不时的带点小玩意儿来,或者陪主子玩什么躲猫猫。她们本以为,整个皇宫,皇上算对淳贵人很上心了,没想到帝王的恩宠,永远只是短暂的,而陨将军,却是真心地对主子好呢。

若云打心眼里替主子高兴,一边为主子梳头还一边唠叨,“主子真是幸福呢,有陨将军这么好的男子在身边呵护着。为了让主子开心,宸央宫上下他每日都来打点,交代奴才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像皇上因为岚妃娘娘怀了龙子,就日日留宿景岚宫,都忘了主子您,这同陨将军根本就不能比的……”

若竹赶紧去捂若云的嘴,终究还是被这个急性子说出来了,陨将军千叮咛万嘱咐,结果……

殷梓淳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的。我本来就不是那种会争宠的妃子,我……”最后一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甚至连他的妃子都不是,有什么资格去争宠?”

呆滞地倚在窗边,心里居然翻江倒海地难受,她这是怎么了?岚妃怀了涟汐的孩子,而柔姐姐又重新获宠,自己也不用再担心侍寝,一切都是她心中期望的不是吗?那心脏为什么会闷闷地疼?

“当他的眼神,不再停留在自己身上,因为曾经拥有过,才突然发现,失去后会难受。如果承担不住,就这样告诉自己好了。”陨的话浮上脑海,是的,只是因为曾经拥有,只是因为不舍得才会眷恋。只是这样而已。

“殷梓淳,要微笑,像陨说的,想哭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太阳,它依旧灿烂,而我,依旧开心。要开心。”不断地告诫自己,如同催眠一般地提醒自己,因为她与他之间的距离,隔得太远了。

暂且不说一个是今人,一个是古人,也暂且不提一年后的离别,就算现在的她,真的成了涟汐的妃子,那又能改变什么;就算他曾经把她当做一个特别的存在,那又能怎样?他始终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有后宫佳丽三千,有上千种爱,要分给各式各样的女人,她,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是帝王新鲜时的玩偶,不断地渴望他施舍的一点点恩爱,却终究会有被丢弃的一天。而她,决不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女人,为了一个无情帝王,整日勾心斗角,忧愁伤感,最后老死宫中。

这皇宫太可怕,她越是久留,便越容易被同化,她,必须离开。

在这一切的思想背后,她所不知道的景象是,景岚宫内人人屏息,他们的君王永远是不苟言笑的冰冷表情,“岚妃,不要以为怀了朕的孩子就能威胁朕,朕告诉你,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有资格给朕生孩子的。恰恰相反,朕会让你看看你将为自己的自作聪明付出多大的代价。”说完丝毫不顾岚妃眼中的惊恐,依然不停地抚摸着她还未隆起的小腹,“所以,有些事情,该合作的地方还是乖乖合作的好。这之间,孰轻孰重,就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

趁着迷蒙的夜色,一个小太监偷偷潜至宫门口,鬼鬼祟祟地向外张望,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

突然,两把冰冷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何人在此?”头上传来的声音竟机械冰冷到比刀剑更甚,小太监心想惨了,人却被提起,拖至宫门外,士兵将她狠狠地丢在地上,禀道,“大人,小的们发现这个人三更半夜在宫门口鬼鬼祟祟的,请问大人如何处置?”毕竟是新进宫的侍卫,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立功的机会。苏慕然俯身勾起地上那个可怜人的下颚,却在看清那张脸后愣住了,怎么是……她?

起身整理好表情,苏慕然淡淡道:“这是皇上宫里的太监,深夜出宫,必有要事。还不快将人扶起来。”

“不用了。”殷梓淳自己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泥土,走至苏慕然身旁,悄声道:“然,我要去将军府。还有,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涟汐那边,我扛。”苏慕然会意,吩咐下去:“此事事关皇上,任何人不得将今晚的事泄露出去,违令者,斩!”说完,一把将殷梓淳抱上马,直奔将军府。

真是虚惊一场!刚才她以为自己定要命丧今晚了。不料居然碰上然当值,真是天意,原来老天都在帮她逃走吗?看来,她和涟汐,真的是有缘无分呢!

怀着小小的沮丧心情走进将军府的大厅,司徒陨在看到她的时候眼里尽现惊讶于欣喜,“梓淳,你怎么来这儿了?”

殷梓淳惨然笑道,“被皇上冷落的淳贵人离宫出走,跪求陨将军收留。”

“离宫出走?”陨和然一同讶异道,“在南曌,妃嫔擅自离宫,可是死罪!”不得不说,她的胆子,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啊。她怎么就能给人这么多的震撼呢。

殷梓淳挑了把椅子坐下,“所以,你们两个一定要替我保守好秘密啊。我只要在将军府躲到明年的七月初七,涟汐他自会放我走,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约定。”

“还是不能适应吗?汐,他还是未去宸央宫?”司徒陨声音柔柔的。

殷梓淳逃开他询问的眼神,“他来不来宸央宫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成为后宫里的女人,整日无所事事,被争宠困扰。你这样说,是不想收留我?”

“怎么会。别忘了那日在后园,我答应过你什么。我司徒陨,说道做到。一会儿我就派人收拾好上房,你以后就住在我这儿了。”司徒陨的语气中满是兴奋。

然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这两个人,究竟把汐当成了什么?一个皇宫里的瞌睡虫吗?两年前,在洛雪的事情上,陨还没有受够教训吗?淳贵人私自逃宫,等于是她休了皇上,汐就算再容忍

也不可能会咽下这口气,更何况,殷梓淳还欠了一条罪——欺君。而陨,作为汐的兄弟,私藏他的妃嫔,旧怨新恨,他们三人之间,还能再有十年前那般出生入死的情谊存在吗?这两年来,他死死努力,好不容易让他俩渐渐忘记了那件事,现在,在一个殷梓淳身上,又要将两年前的一切重演吗?

无论如何,陨也应该理智一些的。

因为是擅自离宫的关系,殷梓淳决定以男装示人,借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已经拖累了陨,不能再连累他受责罚。换上男衫,在将军府里当个下人,应该能掩人耳目的吧。

司徒陨看她一身店小二的打扮,小小的身体藏在宽松的衣服内,还扯着一块抹布有模有样的姿势不免觉得好笑,“将军府不请廉价的佣人。”

“很廉价吗我?”殷梓淳瞪了他一眼,真是不会说话,“这叫平凡,平凡懂吗?这样才不容易被发现!你想啊,以后就算被熟人撞见,别人也不可能将南曌的淳贵人和我联系在一起啊!”

“梓淳,”他突然起身搂住她,“既然已经离开了那里,那就忘了吧,你再不是宫里的淳贵人,而是将军府的……”未来的女主人?应该不能这么快说出口吧,会吓坏她的。并不知晓男子心中想法的女生依然傻傻道,“是啊,不再是淳贵人了,在将军府得有个平凡的名字才行,那就叫阿三好啦!以后,我就是司徒将军的仆人阿三了,阿三给天马大将军请安。”

果真有她的地方就能有快乐,阿三?也亏她才想得出来!

“好,以后就由你陪伴本将军游乐玩闹了,相信你一定能给本将军带来不少乐趣。”

“小的遵命。哈哈。”这样的对话是轻松自在的,相互之间说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小玩笑,也是跟涟汐在一起时不曾有过的感觉,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自由吧。

宫外的冬日究竟不如皇宫来的温暖,所以难得遇上今天这样的冬日暖阳,殷梓淳的心情也霎时好了许多。

司徒陨也是早早地就下了朝,问及原因,他笑道:“看天气不错,想早些回来陪你走走。”

其实她是明白的,他从不跟她提宫中的人、事,是不想引她胡思乱想。提早下朝,终究是皇帝说了算的事,他不跟自己提涟汐,那么,自己也就不要去在意了。

这么清朗的天气,涟汐他,应是牵了岚妃的手,陪她在花园里散步,抑或品茗?岚妃腹中怀的可是他的亲骨肉,他就要当爸爸了呢。

殷梓淳眼里的忧伤被司徒陨捕捉到,“阿三,怎么可以在本将军身边神游?罚你现在陪本将军去集市走走,体察民情!”

殷梓淳开心到不行,自打穿越过来,她还没仔细逛过南曌呢,“今天要去街市吗?我终于可以出去游玩了吗?”

他笑着向她点头允诺,只要她开心,怎样都好。

“哇!这就是街市上的空气吗?感觉特沁人心脾!”她总算发现自由有多美好了。司徒陨闻着周围各种鸡鸭鱼肉的腥味儿,实在不知道这空气哪里沁人心脾!无奈地拉住她往前街走,那里有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她或许更喜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嘀咕,“不是说很多女子女扮男装上街也能吸引周遭的目光的吗?怎么用在我身上一点儿都不管用?”

司徒陨再也忍不住笑意,朗声笑道,“你呀,还真是与众不同,好好的脑袋瓜儿整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居然被听到了!殷梓淳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眼光被一只缩在墙角的小狗吸引住,“好可爱的狗,好像被扔在这儿几天了,身上脏兮兮的,在发抖呢!”

司徒陨也蹲下身子,“梓淳很喜欢吗?喜欢的话就把它带回府里吧,不要再让他流浪了。”

“可是,”她语气中有些许的犹豫,“我已经很打扰你了,再加只狗……”

他俯身抱起小狗,浑然不觉一身白衣已然蹭脏,邪魅的笑容浮上嘴角,“没关系,我会立个契约给你,以后你慢慢还我就好。”

“这样……真的谢谢你,陨!”眼中雾气渐渐凝聚,她,很感动。

四季如春的南曌皇宫这几日虽有暖阳照射,却不免寒气丛生,涟汐终于将老狐狸的把柄抓在手里,不用几日,他便可将朝中不安分的势力连根铲除。好不容易夺回江山,没有辜负大哥的期望,他可不想再一次将南曌毁掉。只是,这几日的皇宫,怎么又清冷了许多?他体内的那股气又开始不安跳动了。

这些天实在忙得不可开交,都忘了去看望他的“救命恩人”。那个小妮子,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怎么会说出那么愚蠢的谎话来?她平时,都不用脑袋思考的吗?当她一脸疲惫出现在他床前,他就明白自己昏迷的时候定时她在一旁悉心照料,她居然将柔嫔莫名推到自己身前,真不知道她是太单纯还是太大方,他涟汐就这么令她不屑吗?要这么急着撇清干系。

“洪公公,摆驾宸央宫,朕该去兴师问罪了。”说这话时他是带着笑的,过了这么段烦闷的日子,该去她那儿寻求点笑声了。

但是,宸央宫的奴才宫女好像并不想看到他这个皇帝,相反的,他们在躲避?这不是他们该有的反应啊,“小禧子,给朕出来!淳贵人上哪儿去了?怎么不出来接驾?还有,你们脸上都是什么表情?”

“皇……皇上,回皇上,淳贵人她……她……”小禧子越是吞吞吐吐,涟汐就越是不耐,“淳贵人她怎么了?”

小禧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饶命,淳贵人她……失踪了!”

“失踪了?”涟汐愤怒地拎起眼前的奴才,“什么叫失踪了?”

“我们也不清楚,就是一大早起来,淳贵人就不见了

。”

“什么时候的事情?妃嫔失踪这么大的事不用通报朕的吗?你们还要不要脑袋了?”

小禧子惊慌到满眼都是恐惧,“已经四天了!是皇上您下旨说这几日任何人不得进成德殿,任何事等您忙完再说的。奴才们也不知该怎么办!以为淳贵人只是贪玩,过几日就会回来……”

“一群饭桶!洪公公,把宸央宫所有的奴才都给朕关进大牢,朕会亲自审问他们……”

抛下身后一干人等的哭嚎求饶,涟汐愤怒地拂袖而去。

洪公公急急地跟上皇帝的步伐,“皇上,这是他们在淳贵人寝宫发现的……”

涟汐接过,脚步渐渐缓慢下来——

涟汐,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是一个不愿给人带去麻烦的人。你是帝王,有忙不完的国事家事,我不该在这儿给你添乱。你眼中偶尔流露的厌烦,总是让我感到自卑,我害怕,成为一个让人厌倦的人。我更害怕自己习惯了后宫生活却不能习惯你周围各色花枝招展的美人,我会压抑难受。虽然现在的我,并不明白这究竟是因为什么。你说过的,我不是你的妃子,所以,我想你并没有理由尽心照顾我一年,我是时候离去了,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陪伴,我很感激,明年七月初七我会回来,届时请你遵守我们的约定,回去后我会想念你的!最后,希望你和柔姐姐幸福!当然,还要恭喜你,就要成为父亲了!那么,再见!

梓淳留

平日冷峻的君王在这一刻勃然大怒,将信笺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在地上,“殷梓淳,你够大方!把我随便往一个女人怀中一推,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你现在是不是过得十分潇洒啊!一个欺君之罪不算,再加上一个离宫出走?殷梓淳,你最好是祈祷我们不要再见,否则,我定要摘了你的脑袋!”

月华如洗。

司徒陨的手不自觉地抚上榻上女子的脸庞,睡梦中的她安静甜美,时不时地搂紧身旁同样处在睡梦中的小狗。

“咯咯咯……”那日她为小狗梳洗毛发时的笑声犹自**漾在耳边,灰白的小狗经她的玉手洗过之后,露出了洁净的纯白毛色,“陨,你看,它其实长得很好看呢!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司徒陨好脾气地笑,她同洛雪,真的不是一般的相像,“梓淳说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嗯……”女生侧头沉思的模样像极了洛雪,“它是一只可爱的小母狗,那就叫她小可好了。你看怎么样,陨?”见他不答话,只是兀自盯着她的脸庞发呆,殷梓淳晃了晃他,“陨,你在想什么?”

司徒陨回过神来:“梓淳同我的一个故人太过相似……”

殷梓淳笑道,“是洛雪姐姐吗?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将我错认成她,那个时候,某人还很不给面子地说我跟她相差甚远呢……”她促狭地笑,心中未有丝毫的嫉妒,反而觉得那个女子让自己颇为喜欢,总觉得,叫她“洛雪姐姐”的时候,心中很是温暖。

“不提她了,刚才你说它的名字叫小可是吗?很不错的名字!”司徒陨努力转开话题。

“你也认为不错吧。”她开心地回应他,瞬间展开了新的话题。

如此开朗的女子,究竟有着怎样良好的家事,能将她培养得这般灵气逼人?

可是事实却远远出乎他所料。今日他极力阻拦她又一次把小可抱上她的床榻,虽然知道她对这只小狗爱不释手,但仍旧不能够接受她与它同床共枕,毕竟小可曾在街头流浪多时,万一伤到了她要怎么办?这一次他很坚持,她亦坚持,最后她哭着央求道:“陨,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冬夜寒冷,小可它一个人会很冷的。我只身一人来到南曌,知道亲情对流浪者而言,何其重要!以前我一个人睡在偌大的宸央宫里,常常会在午夜醒来,觉得寒意入骨的疼痛,小可它虽然只是一只小狗,但在我眼里,它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在它身上,我看到了可怜的自己,看到了孤苦无依的殷梓淳你知道吗?”

他抱起瘫坐在地的她,柔声道:“不会了,梓淳,那种日子不会再存在了!你已经离开了那里,现在你是将军府的人,是我司徒陨的亲人,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的!睡吧!”他动作轻缓地拭去她脸颊的泪水,“小可在这里,我不抱走;我也在这里,你安心睡觉,你不是一个人……”

现在,她就静静地躺在榻上,呼吸平和,似是做着美好的梦境,她真实地睡在他眼前,从此以后,她不会一个人;而他,亦不再是一个人。

成德殿内有人昼不安食,夜不能寐。已是晚膳时分,满桌菜肴不曾用过便已被摔翻在地,一片杯盘狼藉。宫人们皆跪在地上收拾,没有人敢抬头去看那高高在上的君王。

涟汐将奏折扔至一旁,“用什么晚膳,朕养了一群饭桶官员,整日除了吃还会什么?一个北遥雪灾都平复不了,事事都需要朕亲自出马,那朕要他们干什么?一群不会思考问题的废物……”

洪公公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皇上近日火气越发大了,小事大事都能激起他的怒意,是因为景丞相的事情还未解决?可是皇上已然胸有成竹了……难道,是因为淳贵人的出走?

细细想来,这宫中妃嫔,哪个不是侍寝一次之后就再也不得迈出寝宫半步?也就苏惠妃和景丞相的两个女儿得以与众不同,原因不过是为了顾及苏大人和景丞相的颜面,而这个小小的淳贵人无依无靠的,却自打侍寝以来,日日专宠,皇上对她,应是极为上心的吧!可是淳贵人,似乎太任性了些,也难怪皇上会动怒……

“洪公公,传朕旨意,若是相国和北遥府尹十日内无法平复雪灾,朕会亲自摘了他们的乌纱帽!”

(本章完)

展开全部内容
友情链接